界面新闻记者|赵猛

界面新闻编辑 | 翟瑞敏

2022年中国人口出现近60年来首次负增长后，对未来人口形势至关重要的生育数据备受关注。在日前举行的中国人口学会2023年年会上，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人口学者提交的论文显示，初步测算显示，2022年中国总和生育率已降至1.09，是全球亿级以上人口国家中最低的生育水平。

本次年会将就高质量人口发展与中国特色现代化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和探讨。会议共设74个分论坛，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和人口工作者将有1400余人参加会议。界面新闻获得了部分与会学者提交的论文。

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李越、王倩、张旭英研究员提交的论文《生育水平往哪里去：反测与趋势预测》显示，利用存活率法反测发现，生育政策的调整完善释放了生育潜力。2014年、2016年，中国总和生育率震荡上行至1.8，之后生育水平快速下降，2020年降至1.3。2021年，中国总和生育率降至1.15的极低水平。初步测算，2022年总和生育率已降至1.09，低于同期日本的1.29，略高于韩国的0.8。

论文利用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对1990年以来的生育水平进行反测，发现中国总和生育率在20世纪90年代末首次跌破1.5，2018年再次跌破1.5。研究将1949年以来的总和生育率变化数据输入贝叶斯分层概率预测模型，经过2万次模拟发现，2050年中国95%总和生育率的上限为1.84，下限为0.957，中值为1.444。中国在“十四五”期间将处于极低生育水平，未来生育水平上升空间有限。

2020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育龄妇女一生平均生育子女数下降至1.6个。2021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人口和家庭监测调查数据显示，妇女平均计划生育子女数下降至1.64个，一线城市育龄妇女平均计划生育子女数下降至1.29个。“十四五”期间中国仍将维持极低生育水平。

论文作者建议，要动员全社会力量，把促进适度生育水平作为社会改革的基础性工程。深刻认识低生育水平的严重性、长期性及其经济社会影响。重点关注大城市、高学历等中等收入群体，提高生育意愿和水平，建立生育保险、婴幼儿照护、辅助生殖三大基本家庭发展制度。针对年轻群体采取切实可行的生育支持措施，解决年轻一代生育挤压问题，提高生育意愿和水平，稳定出生人口快速下降局面。促进人口社会融合，使流动人口真正融入城镇，实现稳定生活，为结婚生育奠定社会基础。实施生殖辅助技术推广应用计划和生殖健康专项行动，有效减少意外妊娠导致的人工流产，保护生育能力。

四十年来，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和现代化进程的推进，中国人的生育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大学生作为青年群体的中坚力量，是未来十年婚育行为的核心主体，他们的婚育观念是新型婚育文化建设的基础。浙江科技学院任正伟、乔睿等研究员提交的《大学生婚育观念与新型婚育文化建设——基于浙江省高校的实证研究》显示，与上一代育龄人群相比，当代青年群体的婚育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

研究团队参与了浙江省新型婚育文化调查，调查范围覆盖全省四个群体，其中包括2459名大学生。

调查发现，半数大学生认为恋爱不以结婚为目的，三成大学生对婚姻持否定态度，理想结婚年龄反而更早。两成大学生理想子女数为0，“一儿一女”仍是大学生主流愿望。大学生传统生育价值观明显淡化，外部制约和内部观念共同抑制大学生生育欲望。

研究发现，大学生婚育观存在主要四个问题：婚姻不再是人生必然经历，人们对待婚姻更加谨慎；婚姻不再是实现生育的唯一渠道，传统生育价值观认可度降低；晚婚晚育观念极为普遍，平衡生育与事业矛盾难以调和；新型婚育文化建设缺乏良好舆论氛围。

基于以上问题，课题组从四个方面对大学生新型婚育文化建设提出了对策建议。第一，重视高校系统关于人口与婚姻家庭的国情与国家政策教育；第二，在主流媒体、自媒体、文学作品中加强新型婚育文化的宣传引导；第三，开展与婚育相关的不良舆论环境治理；第四，完善新型婚育文化建设评价指标体系。

短期内，对未来生活的预期也是影响生育行为的重要因素。山东省妇幼保健院生殖中心主任杨惠君认为，疫情期间我国出生人口和出生率均出现明显下降，这一现象的出现可能与育龄妇女生育意愿的转变有关。因此，了解疫情期间育龄妇女生育意愿现状及相关影响因素，对于进一步认识疫情对我国生育的影响，制定相关政策和干预措施，促进育龄妇女生育意愿、改善当前生育率低的状况具有重要意义。

她提交的论文《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山东省育龄妇女生育意愿影响因素研究》显示，疫情期间，山东省育龄妇女生育意愿明显下降，疫情对育龄妇女生育意愿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个人收入、丈夫收入、疫情对结婚登记时间的影响、广泛性焦虑、生活不满意度与计划生育子女数减少、计划生育时间推迟呈正相关。

研究采用便利抽样法，于2022年8月至10月在山东省婚前医学检查机构开展问卷调查，共回收问卷13278份。抽样数据显示，山东省育龄妇女平均理想生育子女数为1.77个，平均计划生育子女数为1.57个；在计划生育子女数和计划生育时间方面，12.2%的育龄妇女因疫情减少计划生育子女数，计划生育子女数减少约0.32个。7.9%的育龄妇女因疫情推迟计划生育时间，1.2%的育龄妇女因疫情提前计划生育时间。

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杨胜辉、赵学庆、赵一萌指出生育率，年轻女性的生育行为和生育意愿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未来人口的发展。一个国家的生育潜力体现在其育龄人口规模和生育意愿上。当前育龄妇女特别是处于生育黄金年龄的妇女规模正在逐步萎缩，中国已处于生育意愿低迷期，育龄妇女生育意愿明显低于更替水平。在这两个因素下降的共同影响下，中国的生育潜力将进一步减弱。

杨胜辉等提交的论文《三孩政策背景下青少年低生育问题研究》基于2019年全国人口和家庭动态监测调查数据，对80后、90后和21世纪00后青年女性的生育行为、生育意愿及影响因素进行了比较分析。研究显示，育龄妇女平均初次生育年龄为26.96岁，生育高峰明显右移；2019年中国育龄妇女平均生育子女数为1.64个，70后、80后和90后已婚育龄妇女平均生育子女数分别为1.70个、1.69个和1.36个； 80后生育两个孩子的比例最高，70后生育三个孩子的比例最高；90后女性所生育子女性别最为均衡。

研究发现，与70后、80后相比，90后女性对婚育观念更加开放、积极；身边人生育行为对自身生育能力的影响呈现代际递增趋势；已婚女性代际居住模式差异较大，90后更容易得到上一代人的支持；新媒体成为获取育儿知识的主要渠道；育儿支持需求中便捷的托育服务和育儿补贴的呼声最高，且不同代际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

研究者建议，应进一步加强生育政策宣传，鼓励年轻人在适当年龄结婚生育；打造家庭友好型职场，避免女性面临生育惩罚；防止育儿焦虑蔓延，净化新媒体传播环境；重视跨代照顾作用，解决跨代照顾面临的问题；发展多元化照护服务体系，减轻家庭婴幼儿照护负担。